南泉普愿禅师为马大师法嗣,后住南泉山弘法。这时山下有个人,在独自住庵修行,有人看见就对他说:“最近南泉和尚在此地建立道场,为人讲说佛法,你为何不去礼见他,向他请教呢?”庵主道:“不要说南泉出来,就是千佛出世,建立道场,开转*,我也不去。”因为我已经彻悟了,他们讲的那些东西我都懂,没有必要再去请教什么了。
南泉听到后,就让赵州和尚前去勘验,赵州乃是他会中的得意弟子。赵州去了,先向庵主礼拜,其实他是在给人下套:你是前辈,是大修行人,我这个晚辈来给你礼拜。那庵主若是心安理得地受他的礼,当下就被赵州勘破了。因为我是来勘验你的,要与你觌面相见,这里即无佛,也无祖,你若受了我的礼拜,就说明你心中的情见还没有扫净,就被我抓住尾巴了。哪知庵主根本不理他这一套,赵州于是又在他面前走来走去,从东边走到西边,又从西边走到东边,看你动不动?结果庵主依然不为所动。赵州不得已,又拿出激将法,说你这个草贼大败,我在你面前屡屡出手,你都识不破我(其实是他识不破人家),你打输了!结果庵主还是不理睬他,他伎俩使尽,只好拽下帘子,败兴而归。
这南泉禅师听说自己的弟子没勘个结果来,说:我一直在怀疑着他,你勘不出来,我再接着去(他要翻回本来)。第二天,他带着个沙弥,拿着茶壶、茶碗来到庵内,向地上一扔,说一声:“昨日的!昨日的!”我是为昨日事来的。庵主见他提昨日的事,顺口就问:“昨日的,是个什么?”坏了,一句不小心,即着了老贼的道儿!这南泉既然占了便宜,哪能再给他机会?连声喊着:让我占便宜了,拉着沙弥就走。
诸位还知庵主败在何处么?原来是一句“是什么?”把自己卖了。前一日他与赵州法战一场,表面上是他赢了,可赢得并不踏实,并不心安理得。今天见南泉重提昨日之事,他就顺口问:昨日的事情,是个什么结果?你的徒弟在我这里想讨便宜,他没讨着,我这样做难道不对吗?其实他的语句中已经不知不觉露出了尾巴。这说明他的脚跟还没完全点地,对自己的作为还有一丝怀疑和不踏实在,结果被南泉那老贼抓个正着!如果脚跟点地,必不会这么说。大祖师的眼里是决不容沙子的,些微闪失,就着了他的道也。
原文二:
刘铁磨参,师(子湖禅师)曰:“汝是刘铁磨否?”
曰:“不敢。”
师曰:“左转?右转?”
曰:“和尚莫颠倒!”
师便打。
《碧岩录》上圆悟勤禅师曾经举过子湖打刘铁磨的公案,此公案由于文句太少,几乎没有容人揣摩处,因而难倒不少人。其实你若果真悟得深,见得透,里边的机关一眼便望得穿。
却说刘铁磨在当时也是一介禅师,一般的人勘他还真勘不破,须是本分宗师方有擒他的手段,子湖利踪正好是其中的一位。当刘铁磨来参时,子湖问:“你是刘铁磨吗?”这看似平常的一句,其实是话里有毒啊!《楞严经》上不是有世尊问文殊菩萨:你是文殊吗?文殊菩萨答:我真文殊。因为文殊只有一个,如果说我是文殊,那就变成了两个啦!可是我们大家平时这样下语惯了,因而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。子湖这会儿问刘铁磨,乃是从本分事来问,其用意与世尊问文殊是一个道理,刘铁磨一个“不敢”当下道出了两个毛病:第一,承认自己就是刘铁磨,言语上犯了“触”;第二,这“不敢”乃是晚辈与长辈说话的口气,我在与你觌面相呈,在我这儿佛也无,法也无,你却在与我讲客气,分明是不领我的话!
第一番交锋虽然抓住了狐狸尾巴,但子湖还不能完全肯定:也许他这是故意要露出个破绽,待我行棒时他再趁机抓我的把柄,还要再勘过才行。于是又接着问:你既然叫刘铁磨,那你这个磨是向左转呢?还是向右转?刘铁磨此时不明就里,还以为子湖从现在才开始勘他,于是拿出本事与子湖在机锋上相见,哪知把柄早在人家手里啦?子湖这时瞧的清楚,此时如果不打,日后要被人笑话的!
以上两个公案中的失败者――庵主和刘铁磨,并不是没有开悟,甚至可以说悟的境界已经不浅。但是由于他们在一些微细之处没有打磨净尽,还留有个小小的尾巴,因而在法战中都败下阵了。前一个公案的主角之一赵州和尚,在他晚年的时候,见地完全到了炉火纯清的地步,以致后人称其为赵州古佛。但他也不是一开悟就得到这样大机用的,在本公案中,他也曾勘那山脚庵主不破,后来行脚到八十岁,恐怕也是因为心中还有微细的东西在。所以说,明心见性这件事,决不是简单地一见即可了手的。